原来八年这么快
高美丽11-05 18: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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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12-102025-12-1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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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我姥姥叫王玉花，我是她唯一的外孙。 小时候，我最不喜欢的事就是去姥姥家。 她住农村，那时候路不好，车也破。要坐一整天那种老公交，车窗抖得直响，前面是土坑，后面又是土坑，我在车上吐一整天。每次一想到要去，就先开始犯愁。 可车一拐进村口，我总会下意识往外看。 土房子，土院子，门口那块石头台阶被踩得发亮。 姥姥一定站在门口，围裙在身上胡乱一系，一边往外探，一边冲我笑。 “哎呀，晗晗来了。” 她家房子不新，屋里却干干净净。 水泥地擦得发白，桌子上没一点油渍，碗都扣得整整齐齐。屋里有股洗衣粉、粮食、旧木头混在一起的味道，淡淡的。看得出来一个人住，却总像在等人回来。 我没见过姥爷，只听大人说，姥爷人特好，是个怕老婆的“耙耳朵”，家里大小事都听她的。 她有五个孩子，我妈最小。可每次去，她最费心的，都是给我这个外孙准备。 我一进屋，她先不让我坐，先去里屋翻东西。 过一会儿，拿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旧手绢，坐在炕沿上一层一层打开。 手绢里包着一把卷得发软的旧钱，中间夹着几张硬梆梆的新票子。她伸手在那堆钱里翻一翻，挑两张最大最新的，抹平了，塞我兜里： “拿着。” 我每次都本能地往外掏：“我不要，你自己留着用。” 她皱纹里都是笑：“拿着，姥姥有钱。” 小时候我信。 她其实挺孤独的。 自打姥爷去世，就一个人在村里住。我妈劝了她好多回：“来城里住吧，离我们近。”她摆摆手，说城里不习惯，住不惯楼房，还是老屋好。 所以我小时候见她次数不算多。 但每次去，她都像早就知道我要来似的。炕上铺着干净的褥子，灶上总有我爱吃的，给我的钞票，也早早准备好。 后来我上小学，姥姥糖尿病越来越重。 原来是个小瘦老太太，慢慢变成了小胖老太太。腿脚肿起来，人也更圆了。眼睛常年红红的，睁大了也看不太清东西。 在我妈一遍遍劝下，她终于搬进了城里的平房。房子不大，院子更小，但离我们近了些。 舅舅怕她太闷，给她买了一只小土狗，毛乱乱的，叫“花花”。 从那以后，每次我去姥姥家，先看到的不是门，是巷子口蹲着的那只狗。 别人从巷子口过，它懒得搭理。我一出现，它立马站起来，尾巴摇得跟个小风扇似的，在我腿边转来转去，好像很着急地要把我往屋里领。 姥姥舍不得给自己做荤菜，却舍得给花花做鸡肝泡馍。 鸡肝切碎，馍泡软，端到它面前，看它吃得满嘴都是，她就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。 那阵子，学校里有几个小朋友得了紫癜，传来传去，说是吃辣条吃的。大人们商量完，统一决定：禁止辣条。 我嘴上答应不吃，心里还是馋。 有一次去姥姥家吃饭，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只小碗，说：“尝尝新咸菜。” 我夹了一块放嘴里，嚼了两下，愣住——是辣条，被她切成一丁一丁的，拌了蒜末和辣椒，看着就像普通咸菜。 “这是辣条吧？”我压着声音问。 她笑了一下：“咸菜，咸菜，你就当咸菜吃。” 有一天她忽然说要去照相。 那时候还没有能随手拍照的手机，家里也没有相机。照相馆在街角，一块蓝布，一个木凳。 我坐在前边，她坐在我旁边。摄影师喊看镜头，我坐得笔直，有点不耐烦，她在旁边笑得很认真，拼命睁眼睛，眼睛还是眯成一条缝。 这张照片成了我和她唯一的一张合影。 她回家后，把照片装进塑料袋，又用几层纸包好，塞到衣柜最里面。 每次翻衣服，她都会拿出来看一眼，再小心地放回去。 再后来，平房拆了，换成了楼房。 给她争取了个一楼的房子。她腿脚不行，连门前那几级台阶，都要扶着墙慢慢挪。 那是她最后住的一间房。 那时候家里没电脑，我也没有自己的手机，只有一个老年机用来打电话。最大爱好就是看电视。 她特地换了一台大彩电。 屏幕一亮，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，盯着那些她根本看不清的画面。 电视剧演到一半，她问我：“刚才那个，是他妈还是他媳妇啊？” 我说：“他媳妇。” “哎，这媳妇不错。”她点点头，像真的看明白了一样。 她很少说自己难受。 喘得厉害的时候，就往炕上一靠，说：“歇一会儿。” 眼睛已经看不清我长什么样了，可我一进门，她还是那句：“哎呀，晗晗来了。”声音还是那个声音。给钱这件事，也一直没停。 掏出来，打开，挑两张新的，塞我手里。 “我真不要了。” “拿着，姥姥有钱。” 她说得一点不心虚，好像真的花不完。 后来，我要考大学开始准备艺考，在外地培训。 那天上完课天已经黑了，校门口不见熟悉的车。我给妈打电话，她在那头语气很乱，说今天有事，让一个叔叔去接我。 我有预感 第二天一早，我爸给我打电话。 只说了几个字： “旭晗，你姥姥……没了。” 后面的话，我基本没听清，只听到“睡着了”“挺安详”。 电话贴在耳边，我站在走廊里，看着地砖发愣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 我那天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，只是觉得很闷。 等回到家，看见她躺在照片里，笑得还是老样子，原来空空的房子家里人都来了 挤的站不下 只是姥姥不在家了 我才有点反应过来——以后再也没人站在门口等我了。 姥姥走了几天后 我妈拿出一部刚买的 iPhone 6s。那时候，这手机刚出来， 我妈说这是你姥姥走之前的意思，拿她攒的钱给我买的。 姥姥说 晗晗一直没个自己的手机，等回来，就能用新手机跟她多拍几张照片。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那天 姥姥来我梦里一次 还是眼睛笑着眯成一条缝 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绢 这次掏出来一沓崭新的大钞 “咱们晗晗上大学了，以后就是大人了。拿着 姥姥有钱。” 她这一辈子，都在说自己“有钱”。 可真正富得流油的人，是我。
- 多留一把伞给看不见的雨天#中国银联